此时的城乡没有户籍区别,城池里的人只要家境殷实多半在乡下都有地,除了那些实在贫困的破产者还有外地来的流官,谁不想置几亩地有个根?
蝼蚁在暴风雨之前会搬家到水淹不着的高处,人也差不多,这种自然现象比起公文上的曲折道理,杨四海觉得更加直观。战火可能真的是向北蔓延的,而不是某些坐在衙门里高谈阔论的人说的长沙府。而且百姓的脚已经暗示了战争的结果。但凡遇战乱,不是每次都从城里去乡下。若遇流民山民生乱,有时缙绅富户们是从乡里往城里跑的,因为乡里要被劫掠,城里有高墙;人们反过来往乡里跑,就说明百姓对府城防御没有信心,岳州凶多吉少。
官道上的流民对陌生人问东问西的打探持谨慎态度,大多语焉不详,不过还是有比较热心莽撞的人,嚷嚷着说:“有钱人都是往江北跑!隔了条大江,当然比这边安稳多了。咱们啊,跑不了只有求菩萨了。”
打探的人又问:“江上设防了,不让过江?”
那人听罢答道:“听您的口音就是外地人,不明白实情。您在这边听听咱们说话,再过江听听那边的人说话,都是湖广的地盘,口音全然不同,为啥?大江上又没桥,平素少有往来,一般人置些产业,江北的人置在江北、江南的人在南边,寻常人家在江北既无地又无产,抛家弃业过江去不跟逃难一般么,日子能好过得了?要真有钱就不同,到哪儿没朋友?产业现买也成啊!”
四海离开官道,因此又去了大江几个渡口上考察。果见那渡口上行有私船,甚至有楼船,自家拥有楼船的人当然非富即贵……别提道听途说的情况,有时候并不假。
这次杨四海直接让随行的官员报上名头,一则没来历的人想见人家富人是见不着的;二则富贵人家也不怕官、甚至愿意结交谈论两句,家业大了的人谁在官场士林没几个朋友?人家没犯法就根本不怕你官场上的人,乱来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,叫你吃不完兜着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