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卒们凝固已久的气氛顿时沸腾了,带着愤怒,他们分出人照看昏迷的伤者,又把两人的尸体扛在肩上,抬到高台下面。
……
赵无恤也说道:“然,上天有好生之德,大地有载物之厚,以人祭祀,天地怎会高兴?更过分的是,汝等居然杀害了我派来帮助须句防疫的使者和兵卒!二三子,将两人的尸首收敛后抬上来,让须句大夫和他的夷巫看看,他们都做了什么!”
鬼神致病,是众人深信不疑的事情,对未知事物永远心怀忌惮。此言一落,他们又纠结起来了,是啊,明天的事情谁也说不准,即便神医扁鹊真的来了,他真能敌过鬼神之怒么?
阚止唾了那巫师一口道:“亏你还敢提!鲁国用人祭祀之陋习始于此,当时臧武仲在齐,在听说这件事后就曾说过,周公大约不想再享用鲁国的祭祀了罢!周公享用合于道义的祭祀,鲁国以活人祭祀,不符合道义。《诗》曰:德音孔昭,视民不佻。臧武仲说的没错,汝等现在的做法轻佻随便得过分了,居然把人同牲畜一样使用,上天岂会赐福!”
武卒们愤怒不已,已经有三名同僚被害,莫非还嫌不够?但没有赵无恤的命令,他们也不会用矛尖去将这些被蒙蔽者戳醒。
须句大夫词穷,那被武卒按在地上的巫师却大声辩解道:“三十年前,季平子伐莒,取郠邑,归来献俘时,便用人于亳社!大夫与我只是效仿而已,小司寇要问罪,为何不去问季氏!”
赵无恤看愤怒之余却也有些无奈,民众们赖着不肯离去,就能让须句大夫和那巫师得以依仗,这是一时半会说解不开的。
“当年宋襄公让邾文公用俘获的鄫子于次睢之社,欲以属东夷,他的兄长司马目夷就曾说过,古时候六种畜牲不能相互用来祭祀,小的祭祀不杀大牲口,何况敢于用人作牺牲呢?祭祀是为了人。人,是神之主也。杀人祭祀,神只会愤怒,哪里还能安心享用?”
他沉吟片刻后说道:“既然汝等真认为不将仪式继续下去,则本地鬼神愤怒的话,那便这样罢……将那夷巫押上来!”
于是赵武恤对能说会道的阚止目视一眼,阚止了然,站出来大声驳斥道:
“要作甚,你要作甚!”
围观的民众开始产生一阵骚动,很显然,须句大夫在煽动民众情绪。
夷巫惊恐不已,无恤揪着他的衣襟,闻到了一股恶心的香料味道,混杂着鲜血的粘稠甜腻。他仿佛在此人身上看到了成巫的影子,但那个巫师在他的改造下,可没这么大的胆子敢杀人为恶。
“我身为此地大夫,祭祀神主,祈求疫病早日结束,有何不法之处?汝等破坏祭祀,若是疫病继续横行,这当是汝等的罪过!”须句大夫面不改色地宣称,他大咧咧整理着衣襟,皱紧眉头,视赵无恤于无物。
“我听说,你神通广大,能与神主交流沟通?”
赵无恤反唇相讥:“凭什么进入须句?就凭我乃鲁国小司寇,西鲁诸大夫之首,掌群臣、群吏、万民之诉讼,规正不法之举!”
“然,所以小司寇不可伤我,否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