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无恤恍然觉得,自己和周遭邻居们,仿佛已经提前进入了战国时代。
会场上一时间寂静了下来,已经有人在思索此事的可行性,这种投降倾向若不加以驳斥,少则有伤士气,大则会让好容易纠结起的同盟土崩瓦解。
在得到了鲁城追加的承认后,大夫们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,继续在细枝末节上扯了半日的皮后,协议最终达成。他们纷纷和赵无恤歃血为盟,还在盟会的地址外树立了《西鲁大夫会盟碑》,将盟书镌刻上去,表示愿意休戚与共,友谊如同磐石之不朽。
赵无恤手指轻轻敲击案几,别人还好,他却绝对不行,一旦城破,他的一切都会瞬间失去,最好的下场就是被押送到临淄和阳虎同志作伴。
如此,赵无恤算是扭转了齐人将至的必死局面。
“小司寇方才询问如何御敌才能将损失减到最少,大夫们各有所言。但要我说,应当派使者去平阴、东阿求见齐师五乡大夫,保证西鲁关隘不设防,军队不列阵,任由他们进入。齐人此次战事的目的是为了服鲁,想必不会难为沿途诸邑,齐鲁若是请平,吾等就再也不必饱受战乱之苦了,战后也会返还侵敌,何乐而不为……”
托了齐国的威慑力,还有三桓的无所作为,赵无恤得到的好处极其丰厚。他一来可以“以邻为屏”,避免领地卷入兵灾;二来能增加威望,名正言顺地成为西鲁大夫之首;三来请神容易送神难,等到战事结束,顺便将势力伸入这几个邑中,何乐而不为?
然而他在西鲁诸位大夫、邑宰们讨论如何借助大野泽、济水、濮水北注造成的湖沼地形坑齐国人一把的会议上公然怀古,虽非有意,却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。更何况这位范邑大夫一直认为抵抗齐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武装化,再和齐国主帅达成协议,任由齐人长驱直入。
至于能不能守住这块天赐之地,就得看自己本事了。
“可现如今,争野以战,攻方都是不覆灭邦国誓不罢休的架势。争城以战,守方也没了坦诚相战的旧俗,生怕城墙不够高、杀人的器械不够锐利,无所不用其极,人心不古啊。如今齐国强大,鲁国弱小,这是从数百年前太公、伯禽封于东国就有所预料的事情,就算将城墙加到万彻也没有用处。”
时间接近八月底,西鄙这边蓄势以待,齐国也差不多完成了军队的集结。齐侯与国、高、陈等卿在济水之南治兵,朝四野放眼望去,兵车千乘以上,徒卒数万,可谓是耀武扬威。
范邑大夫有些古板怯懦,对以往的贵族战争十分怀念,拼命的事情交给国人庶民,贵族只需要在战车上放放箭,和对面相识的将领打了照面,相互间还能敬个酒,夸一夸你戈矛不错,新铸的?马儿俊美,新买的?
但在齐人大军开拔后,他们接下来的举动却全然出乎了鲁人的意料……
“还是古时的战事好,君子不重伤,不禽二毛,不凭借险要关隘来作战。那时候战胜也逐奔不过百步,战败也纵绥不过三舍,领军的将领都是讲礼的人。他们对敌人也会哀怜伤病,是以明其仁也,战前成列而鼓,是以明其信也,争义不争利,是以明其义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