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是,与你,老夫尚有一句话告知。”
贺若擒虎恭恭敬敬道:
“请陛下赐下。”
姜万象看着贺若擒虎:“公性沉稳,顾全大局,但是你身上牵扯太多,国家柱石,却要知道,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局,却不能够被这诸多的身份和关联,牵扯了你自身。”
“省得行差踏错,反倒造成不可弥补之事。”
贺若擒虎怔住虽然他自诩自己在朝廷之上,并未曾被出身,好友,亲族所牵绊住,但是还是恭恭敬敬,行礼道:“末将定将陛下之言,牢记在心。”
姜万象看着他许久,道:“好,卿家国柱石,不可轻慢自身。”
“且退去,唤宇文烈进来。”
“诺!”
贺若擒虎出去了,换得宇文烈入内,宇文烈失去一臂,换得机关构造,往日那种狷狂渐渐散去,但是内里清傲如旧,行了一礼,道:“陛下。”
姜万象看着这位也不算是年轻一代的名将,道:
“卿性狷傲,有的时候,也需要退后一步。”
“却不可以傲之一字,维持始终。”
“……呵,虽然说,傲之一字,维持始终也确确实实,是卿能够做出来的事情,但是老夫还是希望,卿可以走出过去的自己,走到更远的方向。”
“高儿,就拜托将军了。”
宇文烈缄默行礼,道:“是。”
姜万象的脸上似乎有疲惫之色了,他挥了挥手,道:“你下去罢,就让老夫在这里,稍稍休息一番。”
宇文烈点头,离开。
姜万象独自留在这里,四方都是一片的安静,抬起头看着远处,也感知着这赤帝八百年扭曲的气运,伸出手,似乎是因为此身已经是将死之躯,他的手掌可以清晰感知到气运存在。
他深深吸了口气,逐渐掌控这赤帝八百年朝堂积累下的气运,那曾经辉煌的,曾经光芒四射的,如今腐烂的,犹如烈毒的东西,感知到身躯再度在这,饮鸩止渴一般的姿态之下。
尽吞之。
掌御之。
然后眼睁睁看着这该死的八百年扭曲气运,腐蚀此身。
消磨生机,斩碎血肉。
断绝身后之名,献祭生前之命,不求地位,不求名望,只求胜利,唯剩下那一腔野火,支持着残破之躯奔赴历代同袍和臣子所共同渴求的,大应的那天下一统。
他的背后已经倒下太多的人。
他不能放弃,更不可能止步。
在最后一战的时候放弃,是对所有人和自己,最无耻的背叛。
即便是死后尸骨无存,即便是身坠无间炼狱,即便是此身之后,身败名裂,即便是拼上此生的一切,挣扎着,扭曲着,奔赴胜利。
他握着拳头,白发苍苍,瘦骨嶙峋,双目如火,此心苍龙。
像是当年年少,对自己呐喊。
“要赢啊!”
“姜万象!!!”
后来的史书上,许多的史家不明白,姜万象为何要在这个时候,让赤帝退位,有的人说,他是要在最后突破名的安排,成为真正的帝王,却也有人说,他这样的人,从庶出子一路走到最后,二分天下之势。
曾经主动引导了天启十一年秋的秋猎和之后的裂变、
他这样的人,最不在意什么名义。
他只是如不知道疲惫的苍龙猛虎,去吞下中州的要害之地,去在最后大战之前,汲取一切底蕴,去握住一切可能增加胜率的存在,然后把自己的一切赌在最后之战上。
这位毁誉参半的君王,果然和姜素一样,君臣一体,他们的秉性都是一样,不在意自己的生死,不在意身后的名节,他们眼里只有胜利。
他已经太过于苍老,他已经要握不住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