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远心脏几乎停止跳动,他知道这药汤里面是什么东西,他看着姜万象,看到姜万象脸上那种威严肃穆的气质,如同苍老睥睨的龙。
父亲没有真正昏迷。
他是伪装的!
他什么,都知道!
什么都知道!
那种当代豪雄之主的漠然注视,如同要注视到姜远的心底,似乎要将他的内心贯穿。
一丝丝恐惧浮现在姜远的心中,姜万象坐在那里,仿佛又变成了年幼的时候,那个威严神武,无所不能的父亲,仿佛一眼落下,就能震慑住他,而旁边,太师姜素已经握住腰间宝刀。
姜远知道,有丝毫的迟疑就是必死。
这是常人必死之局。
但是他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丝的疑惑,端着这天下第一奇毒的药汤,仰脖饮下,就在这时候,姜万象忽而手腕一动,将这一盏药汤打落在地上。
顺势一股劲气吞吐,将姜远推出去,坐在地上,靠倒了桌椅狼藉,若非是这样的话,姜远已经要把这有蜚之心血剧毒的药汤吞下了。
姜远摔在地上,姜万象注视着他,道:“好,好!”
“你很好!”
这连续的三个好,似乎是耗尽了这姜万象的气力,他看着这个到此时此刻仍旧脸上只有疑惑懊悔的儿子,终于叹了口气,挥了挥手,让姜远也退下了。
姜素看着这些东西,俯下身,手指拈了一丝药汤,道:“药汤之中有毒,是蜚,看样子,是姜远下了毒?”
姜万象闭着眼睛,点了点头,他笑:
“我自装着昏厥,便是试一试这两人。”
“姜远啊,他这样狠辣,这样的城府,这样的秉性,还有在关键时候率兵回援都城的决意,太师,你说,我走之后,这大应国的皇位,是交给谁好?”
“一个纯良温和,取万物有道的君子。”
“还是一个充斥着欲望,城府,狠厉的凶徒?”
姜万象坐在那里,姜素看着他,终于还是回答,道:
“臣,不知道。”
“哈哈,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,太师?”姜万象看着姜素,忍不住笑起来了,那种笑声中,已经有了疲惫,姜素看着这老人忽然想起来遥远的过去,那时候的他已经有天下无敌之名望,但是彼时的应国皇帝权贵,并不相信他。
那时候的姜素亦是犹如当年麒麟,享受尊荣,却被种种限制,这种限制,甚至于是在他的武道修行之路上就产生了的,是以一国的气运作为锁链,加入兵家煞气之中。
以天子神功之气为毒,以毒武道传说。
即便是武道传说也没能摆脱,当应国国运衰颓的时候,姜素也会因为这国运牵连而死,这就像是一种对待死士的方式,年少的姜万象找到了他。
然后持剑劈开了这气运锁链。
“是吗,国家和万民的气运,也有污垢,父亲和爷爷将这样的天下之垢作为锁链,锁住了你么?”
“那么,天下之垢,就由我来承载。”
“我意欲鲸吞天下,有此大愿,太师,可愿助我!”
姜素眼中的百年时间,悠悠而过,当年那个眼底有天下的少年,也已经衰老到了如今这个样子,姜素仅剩下的眼睛里面,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姜万象道:“呵……外面雨水大,文武百官等着呢。”
!。
他本来想要穿着威严的帝君服饰,但是即便是假装假死,身体的虚弱却是做不得假的,尝试了下,只是叹息,道:“老了,老了。”
“我终究是有些衰弱了,太师可否背我出去,和他们说两句话。”
姜素将手中的神刀插入地面,一拂战袍,转身单膝跪地,双手往后,让姜万象趴在自己的背上,姜素起身,仍旧如同巍峨的山峦一般,他缓步走出。
姜万象垂眸笑:
“这一次,我虽然只是伪装,但是其实也已经差不多了,不是近乎于真相,如何能够瞒过这些人呢,在我在的时候,他们都是有功于社稷之臣,我走了,谁都拦不住他们。”
“他们服气我,却也可惜,只是服气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