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说得轻巧,做起来却难,赵无恤自然是知道其中艰难的,顿时严肃下来道:“自从平王东迁以来,秦国以西诸国,与中原的来往就中断了,数百年沧海桑田,邦国氏族可能湮灭了,道路可能被黄沙覆盖,或者另辟蹊径。凿空的艰难,实在不是汝在屋里画画地图就能想象到的!汝,可做好准备了!”
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,更何况当日是当着殿内众人的面大声应诺下来的。
柳下越稽首道:“臣会先去寻找河宗氏,看看那里有没有人曾经去过西边的地方,聘请其为向导。就这样一段一段地找过去,找到西夏氏、找到赤乌氏、找到群玉之山、找到西王母国,迟早有一日能恢复昔日通途,完成凿空的使命!”
当日在宴飨上他虽然答应了柳下越,但那是醉后的话,男人都知道,醉时的话是当不得真的,不管多么山盟海誓,都是酒精刺激下的口不择言。再说了,他自己虽然也有沟通东西的打算,但如今秦国尚在,西方未明,探索发现的条件尚未成熟啊……
赵无恤却不放过他,继续质问道:“就你所绘制的地图里推断,穆天子一个来回,便是三万五千里,以一月走一千里算,也要走上三年多。其间地貌复杂,有不知道边际的无垠草原,有八月飞雪的皑皑雪山,有人畜难行的流沙大漠,途中更有心怀不轨的沿途邦国、盗寇,这期间的苦楚,需要做的应对,实非常人能想象,你能忍受得了么?”
看着一改之前讷讷无言,变得咄咄逼人的柳下越,赵无恤有些头疼,甚至想起了他在大野泽跟盗跖斗智斗勇的时候。
“臣知道,据说昔日穆天子东归,当穿越沙漠时,队伍失去了水源,只好刺穿战马的脖颈,取血来喝……”
谁料这个貌不出众,才不惊人的年轻人,却在黄池之会时给赵无恤来了这么一出!
柳下越昂首道:“臣休说是喝马血,就算渴饮胡人之血,饿食戎狄之肉,也能挺下来!马没了,就用脚走,脚废了,就用手挪,就算是爬,臣也要沿着造父走过的路,爬到天山去,找到西王母国!最后,举着君上授予的节杖,站在瑶池上!”
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,这一下,被认为是“不思进取”的柳下越就有点坐实了田贲那句“父乃鹰隼,子为小鸡”的比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