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箭矢、滚木、飞石从山谷顶端落下,一些赵卒躲避不及,顿时头破血流,随着一块巨石轰隆隆滚落下来,拉成一字长蛇阵的大军也被一截为二!
“勿慌!敌军伏兵不多!”从遇袭的那一刻起,盗跖便冷静了下来,敏锐地发现这次伏击并不剧烈,敌人也是仅在山顶大呼恐吓,未敢突然杀出进攻赵军。
以他多年的剪径抢劫经验,盗跖料定,这支敌军大概是去支援函谷关的秦人,数量不超过一千!
“冲上谷顶,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!”他拔出剑,指着谷顶指挥自若。
然而一支箭矢从不远处的树林里射来,以刁钻的角度射入了柳下跖的胸口,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那支箭的羽端,随后便眼前一黑,从马鞍上滚落下来……
“保护军将!”嘶喊声在他耳边回荡,纷乱的脚步,破空而去的箭矢,他的“跖之徒”们愤怒的怒吼……
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,慢到让柳下跖窒息,然后又突然变快,快到他目不暇接。
他仿佛又回到了只身逃离曲阜的深夜,前方层层阻碍,他却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,留下一地尸骸和三桓的震惊,拂衣而去。
他仿佛回到大野泽畔,统领九千群盗,高喊着“凌暴诸侯,横行天下”的口号,在湖中小岛做他的岛主,发誓要为这些没处去的苦兄弟搏一个未来,争一片田地。
他仿佛回到与赵无恤初见坐谈之时,几杯酒下肚,眼花耳热,意气霓生,他听赵无恤大谈要如何掀翻三桓的统治,如何在鲁国再造一个秩序,一个穷苦庶民也能拥有自己的耕地的新鲁国。
三杯吐然诺,五岳倒为轻,盗跖当时便说:“君若能办到,我对你稽首称臣又有何不可?”
这个诺言不幸成真了,盗亦有道,他自然要信守承诺。这之后十年,他大半时间都在为赵氏卖命的征途中,百里驰援,千里奔袭,银鞍照白马,飒沓如流星。十年之后,柳下跖不再是区区湖沼小盗,而是能把“诸侯名将”打得抱头鼠窜,威震中原的盗帅!让郑国小儿闻其名儿止啼的杀神!
这才是真正的凌暴诸侯,横行天下啊!之前算什么?
功成名就,此生……足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