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良夫睡得很不安生,地上的石块、土疙瘩硌得他背脊好痛好痛,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。可是太累了,没多久,他就迷迷糊糊做起梦来,梦见回到新郑东门旁的家里,他家爹娘都惊喜地迎出门来,而后他妻子也从屋里跑出来,抱着他的头哭,被良夫骂了一顿后才去给他做饭,新鲜的稻米,那喷香能让良夫忘记战场上的恶臭。
然而,还不等他吃上一口,就被脚上的肿痛弄醒了,睁开眼睛时却见整个河岸上,依然是衣衫褴褛、形容枯槁的郑国俘虏。在熹微的晨光下,黑压压的一片,活象一大群挤在岸边的蚂蚁。
接着,听得有人猛喝一声:“肃静!”随后是一声响鞭。河岸上的喧闹声顿时静止下来,耳边只听得晨风嗖嗖,令人毛骨悚然。
不一会儿,岸上有鼓声响起,鼓停的时候,一个黑衣黑冠的赵军官吏出来训话了,他的随从将他的训词被逐句传送过来——
“郑君无信,背盟从魏氏叛党,击我晋国……“
“上卿遣军将举兵击破之……尔等蕞尔小民,有附从之过,无首恶之罪,军将准予就地释放!”
……
“就地释放?”
良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本以为自己最好的下场也是被拘押做苦力,至少要干上几年甚至十年,谁料赵将竟然如此大度。或许是因为粮食不够了吧,身旁议论纷纷,有人猜测,因为前日开战前,他们才看到赵军烧了自己的船釜和粮食,这几天吃的口粮都是从郑人手里缴获的。
他们欢天喜地一番后,那军吏又发话了:”军将又言,可有以募兵身份愿加入赵军,随军击秦、魏者?可山呼万岁而归赵……”
河岸上一片沉默,郑国人面面相觑,虽说春秋战国国别意识不强,但郑人却是个例外,从遥远的渭水流域迁徙到这里,白手起家立国,后来又夹在强国之间苦苦挣扎,这让郑人很重乡党,相互团结,也颇有国家有难,匹夫有责的意识,所以才出了像弦高那样的人。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后来秦汉三国,颍川仍然经常乡党联结,颇多奇士,任侠豪放。
却听那军吏又诱惑道:”若愿,则视为赵军新卒,给予粮食、钱帛、衣服。“